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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mudan 于 2014-12-3 13:23 编辑
我是程老板的粉,所以,一直想谈谈程蝶衣。这篇文以程蝶衣与段小楼、袁四爷的关系为切入点,试图探讨他的情与性。文章虽不理想但已尽力,希望能在和大家的讨论中,加深理解、获得灵感,最终完善我这篇文。谢谢大家。
这篇文的起因,是我看了张先生关于《霸王别姬》的访谈,访谈中,张生谈到:“……而且每个人都晓得程蝶衣对他师哥的那种特殊的感情,这一方面我觉得特别的困难。不过我在北京的时候,曾经做过很多资料,你会了解到在那个时候,这种情况下,有这么一种感情是无可厚非的,不是很特别的一种事情。……因为凯歌跟我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,他骗我去演这部电影的时候,他跟我说了,他说你不要太尴尬,因为在京剧界里头,根本就是可能发生这种事情。那我觉得好吧,我们就来试试看。”
我看完张生的这段讲话,有点忍俊不禁,心想陈导和张生你们这样黑京剧界真的好吗?当时也没有多想,直到一段时间后读了《李银河自选集》中关于清代民国梨园界同性恋现象的段落,才发现张生的讲话绝非空穴来风。
“清代继明代男色极盛之后,情势并不见逊色。明清两代法律皆禁止官吏狎女娼,这可能是不得不寻找“替代性出路”的原因之一。当时士大夫所狎男色,多半是梨园中的戏子,到“相公堂子”中寻欢。相公堂子是清代中后期北京演剧业的组织,但由于达官贵人中盛行狎玩相公,许多男旦有此类同性性活动,以致有人将相公堂子视为男娼馆,认为它同妓馆几乎一样。(唐纳希尔,第105-106)
清代盛行“私寓”制度,官吏富商畜养相公成风。这些大户人家买来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供主人赏玩,称“男风”,小孩被称为“相公”或“象姑”。据潘光旦先生考证,“相公”的称呼原先只适用于男伶而演旦角的人,后来则成为男伶而同时是同性恋的对象的人的一种称呼。再后来,好事者认为“相公”之名不雅,又改为“象姑”,读音相近,而义则更切。当时北京通行的一种近乎旅游指南性质的书,叫做《朝市丛载》,载有咏象姑车诗曰:“斜街曲巷趋香车,隐约雏伶貌似花,应怕路人争看杀,垂帘一幅子儿纱。”到清末及民国初年,才有伶人出而倡议废止所谓“私寓”的制度。(葛理士,潘注,第322-323页)潘光旦先生指出,在男女伶人不允许同台演出的规矩之下,男人必须演旦角,女人必须演生角,因此,伶人这一职业便成为同性恋者和易装癖者最好的一个出路。
中国历史上不少小说中都有对同性恋现象的描写,如《红楼梦》、《金.瓶.梅》等,更有《品花宝鉴》一书,完全是以描写梨园界同性恋为主题的。”
李银河讲:“在情与性的关系上,似乎存在着性别的差异。这种差异表现为,男性重性不重情,女性重情不重性。……男女两性在性观念上区别最大的,还要算是对偶然性关系的态度,比如对于毫无感情投入的“一夜情”的态度。男性对这种关系的赞成程度一向高于女性。在大多数的社会中,男性往往将情与性分离,女性则被培养成将情与性划等号。”
关锦鹏《男生女相》中,关于《霸王别姬》,国内导演谢晋是这样说的:“但是这种感情在我们中国人讲,不像西方人,张丰毅跟张国荣之间倒没什么,就是张国荣与葛优之间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太习惯。”谢导的讲话可能代表了部分观众的看法,同为男性之间的情谊,为什么程蝶衣和段小楼之间没什么,而程蝶衣和袁四爷的感觉就让人不习惯?我想,无非是因为程段二人的感情,是识于微时、是两小无猜,是有合理的情感走向和深厚的感情基础的,也就是说,情是二人关系的关键字。而程袁二人,貌似没有多少感情的基础,有的只是性的交流。情与性,到底能不能分开,能不能性大于情、甚至是有性无情?这绝对是对广大观影者性观念的公然挑战。
现在,我们来看看程、段、袁三位大佬的情与性,他们对于性关系的态度是什么。段、袁两位,显然是男权社会的代表,段小楼与菊仙,原本是嫖客与妓.女的关系。如果不是菊仙抓住机会自我赎身,吃定了段小楼,相信他们这种交往还会继续。袁四爷对程蝶衣,也是性字当头,不能完全否认情的因素,但是,性的吸引与占有,是第一位的。
按照中国社会对男女的双重道德标准,人们对段小楼和袁四爷的情、性分开,基本上是抱着宽容的态度。天下乌鸦一般黑,哪个男人不荒唐?但是,蝶衣作为心理上的女性,人们对他有着不自觉的苛求:“从一而终”,就像虞姬的唱词”忠臣不事二主,烈女不嫁二夫”。蝶衣之于张公公,是失身,蝶衣之于袁四爷,是苟且,是给大戏霸袁世卿当相公。有没有人想到,程蝶衣首先是一个人,其次才是男人或者女人,作为一个人,他是否有权处置自己的身体,探索自己的情与性?
在当时的社会形态和梨园风气下,蝶衣的命运从“我本是女娇娥,又不是男儿郎”的时候,已经确定。蝶衣的人生分为几个阶段,进戏班标志着童年的结束,而第一次登上舞台之日,也是他的少年时代结束之时。那坤讲“这虞姬她怎么演,她都有一死不是?”关师傅的一声叹息,默许了自己心爱的弟子,面对这不得不过的一关。人各有命,蝶衣的命,是舞台上娱人,台下也要被人所娱,只要他还是乾旦,还吃戏饭,就很难摆脱这一命运。从张府出来,蝶衣捡了小四,短短一天时间,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,经历了从一个少年到女人、到母亲的转变。
一生不可自决。蝶衣的一生,有命运的拨弄,也有自己的执着与坚持。蝶衣一生求一知己,这个知己有两个层次的含义,生活中的伴侣和精神上的契合,这是段小楼给不了的。退一步讲,即使段小楼从了蝶衣,我很怀疑蝶衣能否甘于平淡生活、能否洗尽铅华陪段卖西瓜。段是普通青年,蝶衣是文艺青年,蝶衣的人生是艺术的人生,是舞台的延续,他要的是伴侣的整个精神世界,从这个角度来讲,程老板绝对是高于段老板的。
委身袁四爷,是部分观众的痛,蝶衣他痛吗?我看未必,程老板一向是敢爱敢恨的,对袁四爷,有形势所逼、有自暴自弃,也有惺惺相惜、娱人娱己。你怎知道从这段关系中,程老板没有得到坚实的臂膀、由衷的赞赏、情感的慰藉和身体的快乐?虽然不是那个人,但懂得退而求其次,转换对象开始人生的新阶段,未尝不是蝶衣的过人之处。讲到这里,我不禁觉得剧中袁四爷的演员选择,是很值得商榷的。如果选一位形象更好的演员,身材高大伟岸、面貌端正威严,颜值不低于段小楼的,与蝶衣的互动效果应该会好很多。个人觉得,如果当年的陈凯歌导演饰演袁四爷,应该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,或者大家偏爱其他的演员,各自脑补吧。
舞台上,虞姬对霸王的爱与忠贞,是一种美,舞台下,蝶衣对师哥的爱与坚持,也散发着同样的美。这种美,是张公公,是袁四爷,是任何有形和无形的东西,都不能改变和摧毁的。传说中英雄征服世界、美人征服心灵,蝶衣的美,通过征服观众的心灵,征服了整个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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